作者:挥不去(美国达拉斯)
一九四九年,中共接管政权之后,为巩固其窃来的政权,开展了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如:清匪反霸、镇压反革命、土地改革、三反五反,对其所谓的"敌人”残酷镇压,大肆杀掠。但毛泽东并不满足于此,他虽知政治上的敌对势力,已被摧垮,但认为从"旧社会”转过来的一大批知识份子,是绝不可忽视和令人担忧的潜在危险。整肃知识份子,改造知识份子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中共的一贯手法,就是耍流氓。一方面是用统战方式,把一大批知识份子的上层人物笼络下来,许以高官厚禄,委以要职,如部长、省长或人大或政协主席委员等职位。另一方面,采取斗争方式狠狠批判,残酷迫害。这就出现了批武训、反胡风等运动,横扫整个思想文化界各个领域,严厉的批判和残酷的迫害,使大多数的知识份子人人胆寒、个个俯首。从此,民主自由消声,马列邪恶主义充塞知识界。即便这样,毛泽东仍感整肃的不彻底,他对于那些被统战的知识份子仍不放心,因为这些人威望高、影响大,对共产邪党仍是很大威胁,毛不愿有"匈牙利事件”在中国出现。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他进一步耍流氓,抛出了所谓的"双百方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蛊惑大家,蒙蔽欺骗,来调动知识份子,打破当时那种万马齐暗的局面,以鸣放的形式,以帮党正风为藉口,使广大知识份子跌入其圈套中,达到其所谓"引蛇出洞”的目的。此一劫,百万无辜知识份子被打成了右派,蒙受了多年的不白之冤,遭受精神和肉体的残酷迫害。有些人被打成右派后,不堪屈辱,以死抗争,有些人被迫害得身体伤残,甚至失去生命,不少家庭由此而支离破碎,许多家属遭到株连,许多子女受到虐待。这场灾难,彻底摧垮了大陆整个知识界,使邪党再无任何顾忌,从此更加肆无忌惮的推行其独裁暴政。
当时年轻的我经历了这场运动,我这里就说说我熟知的几个人是怎样被中共划为所谓的右派的。我们从中可看到中共以各种运动为手段,实为刷新、增加人们的恐惧,达到巩固其政权目的。而老百姓在此中所遭受的痛苦,家庭的悲欢离合,向来就不是中共所关心的。
一、风雨欲来前的大鸣大放
五七年反右运动时,我正在县府办公室工作,那时,除了农业局、商业局、粮食局、水利局四个大局没有在县府大院内办公外,其余的各科局室,都在一个大院内办公,当时人员配备也没有现在那么庞大,整个也就是一百人左右,领导层大都来自老"解放”区的南下干部,其余新招收来的,一部份是由土改翻身队员中选拔出来的(就是从土改中吸收为土改队员参加土改工作的),另一部份是地区干校招收的学生,经过短期培训后分来的,干部整体文化素质都很低,大专文化的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中等文化的较多,还有相当一部份来自农民,近如文盲。
在反右前的鸣放中,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就不像文化知识人那样,有文化,有知识,有思想,有主见,中了共产党的圈套以后,敢于直言不讳,大鸣大放,要帮共产党整风。我们这就鸣放不起来,在学习中,只是读读报纸上的鸣放文章,然后谈认识,谈体会,每个人的发言,都被一一记录在册。一些思想稍谨慎的人,少发言或不发言,当然对这部份人,往往是受到批评多,说不关心政治,不关心国家大事等等。对发言积极的会受到鼓励和表扬。
经过一段学习和鸣放之后,大约在十月份,机关里正式开始批斗右派份子。在这之前,谁都没有思想准备,谁也没有想到在我们这些人中,居然也会有右派,当然,那些反右的领导核心层早已作好准备,磨刀霍霍的。
记得斗右开始的第一天,大家还是和往常去参加学习那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步入会场,当每个人一走入会场,就感到和往日学习会不一样,大家都很好奇的发现,在主席台墙角边,竖着一声纸糊的芦席板,板背面对着群众,谁也不知道板那面是什么,坐在主席桌中央的,不是县领导和办公室主任,或秘书(平常都是主任或秘书领导大家学习的),而是团支部书记。人到齐后,团支书站了起来,宣读了几条开会纪律,然后宣布反右派批斗大会开始,同时把芦席纸板翻过来,这时大家才看清是"打倒右派份子某某某”,并在名字的每个字上划上红叉,会场顿时紧张起来,鸦雀无声,人人都愕然,谁也没想到他竟是要被打倒的右派。
"将右派份子某某某压上台来!”随着话音一落,早已候在某某某两旁的两个积极份子,一人挟一手臂,将某某某拉到台边,命令其低头站好,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写有"打倒右派份子某某某”的纸牌,挂在他的胸前,随即有揭发人上台,进行批斗,由此揭开了政府机关斗争右派的序幕。在这段批斗期间,人人思想紧张,个个提心吊胆,不知斗了这个,下一个又是何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很多人因此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惶惶不可终日。
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揭发批斗,整个大院内共揪出了右派份子七人,那么这些人是怎么被划成右派的呢?在批斗之前,在机关党组领导下,组建了一个反右斗争的核心层,核心层的成员,可以说是党员中的骨干的骨干,就由他们来决定谁是右派,这些人手中有权之后,有人公报私仇,有人嫉妒他人,带着个人成见,胡作非为,对他人进行陷害打击。
二、他们是这样被打成右派
1、年轻有为遭南下干部嫉妒
副局长宋某是一位资历不深的年轻干部,刚被提拨到领导班子不久,但他有着一股年轻人的干劲,工作十分积极,也很正派,和全局人员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大家都很愿意和他接触,而局长却是一位南下干部,资历较老,年岁也较大,平日一副严肃的面孔,一股正经的样子,局里干部对他都有些畏惧,避而远之,不愿与他接触。另外副局长为了照顾老局长,对局里的工作总是揽着干。这一来,局长不但对副局长心存了嫉妒,还担心自己的位子被宋抢了。他是核心层的成员,故在摸底会上,就把副局长报上了右派。
在批斗会前夕,局长亲自找局里干部进行谈话,作了具体安排,要求大家在批斗会上,狠揭猛批,要无事找出事来,小事说成大事,要大家必须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同时,还以一种威胁的口气说,这是对每一个人的考验,也关系各自的前途和命运。根据局长的谈话,大家无不搜肠刮肚的准备揭批材料。有一个叫小张的,他根据局长所提出的所谓无事找出事来,他便从一个政治笑话中,胡诌了一个所谓的揭批材料。政治笑话是说有个人洗衣服,有人问他,衣服哪里最脏,他不加思索的回答说:领、袖最脏。自此以后,"领袖最脏”这话就广泛传开。但后来传到了中央去了,要追查说"领导最脏”的反革命份子,但由于是广泛流传的,谁也不知道其来源,不过以后就谁也不敢再拿来当笑料了。可小张从这中得到了启发,在批斗会上,揭发副局长曾说"最高层不好”,这是在攻击党和反对党中央。他说有一次问宋副局长,住楼房哪层好,副局长说最高层不好,上下楼不方便,又热又迎风。"最高层?什么是最高层?那不就是中央那一级么?这不是恶毒攻击的右派言论么?”接着老王也上台揭发,说副局长在一次工作总结会上,没有把社会福利工作做好,现在社会上叫化子,越来越多,农村孤寡老人也没人管,说:"你是以工作总结为名,反党反社会主义是实,我们党历来最关心群众疾苦,你偏说老人没人管,我们社会主义制度无此优越性,你说叫化子多,你这是给党脸上抹黑,是丑化社会主义制度,是货真价实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份子!”经过这样一番煞有介事的批斗,副局长有口也不能辩,只能低头认罪。干部们的政治任务算是完成了,只是苦了这位副局长,帽子一戴就是20年,受尽了凌辱、歧视和迫害。
2、出身不好的知识份子最终含冤而去
陈站长是我们大院的唯一的一个大学生,47年毕业于某农业大学,后来分配在省农科院做研究工作,49年政变之后,农科院无形中解散了,在家闲居了一段时间,50年下半年,地区办短期的农训班,培训农技干部,陈便被招进了农训班学习了三个月,结业以后,分来了县,因为他具备大学资历,又懂农业技术,故县在组建农技站时,他就被任命为站长。陈站长在我县可算是一位高级知识份子,反右运动中,出身不好,又在国民党农科院工作过,由于这些条件,便成了一个特定的右派,批斗虽然是走过场,但也还是有很多条:什么地主孝子贤孙、旧职人员、反动技术权威、技术挂帅不讲政治、不要党的领导、凌驾于党之上(指讨论农业生产时,往往强调个人意见),诸如此类,言之无物,无限上纲,经过一番批斗,陈站长就成了我县的大右派。因为他有技术,而县领导班子,对农业生产都是门外汉,因此在农业生产上,还真的少不了这个大右派,因而未把他送去劳改,留在机关交群众监管,带罪工作,只是不再当站长了。当然留在机关比去农场劳动就好了许多,但是在文化大革命时,他还是逃不过这个厄运,红卫兵天天揪着他批斗,在反右时,还只是文斗,但在文革时,就是武斗了,红卫兵大打出手,要他跪玻璃渣、碎石块,挟飞机(一种武斗方式),对他拳脚相加,让他挂牌打锣游街。那时他已是50多岁的人了,身体本就虚弱,那经得起如此折腾,故在一天夜晚,就在自家自杀了。家里人不敢说自杀,自杀是要罪上加罪,更会连累家属、祸及子女,便谎称心脏病突发而死。反正人已死了,也就没人过多的去研究其死因了。
3、不谙世故、"污蔑”工农干部
小陈是计委会的一个最年轻的干部,二十岁尚未出头,是由商校分来作统计工作的,因为年纪轻,又是刚从学校步入社会,天真幼稚、不谙世故,总是嘻嘻哈哈的,不分场合,不分长幼,不分上下级,总爱开开玩笑,以此为乐。计委主任是位南下干部,工农出身,没有文化,虽说是计委领导,却只会政治,不懂业务,所以实际工作都是由别人做好,由他点头拍板,盖章而已。
有一次月报,大家把汇总的报表,呈交他审查上报,计委主任看都未看,就在表上盖章,这位小陈,不知天高地厚,当着全室干部,竟开玩笑说:"我们主任,真算得上是位盖章主任。”他这个玩笑,虽引起全室的人发笑,但却让主任很难堪,就因为如此,他就成了一个极右份子,因为"中共”在颁布划分右派份子的标准中,其中有一条就是"污蔑工农干部和革命积极份子者”。当然主任既是工农干部,又是革命领导,就凭这,小陈就糊里糊涂的成了右派,而且还是极右,被送到省劳改队改造。自此之后,小陈就从未回来过,也无人去关心他后来的情况。
4、未与上级保持一致遭打击报复
薛站长原本是反右斗争核心层的成员之一,在揭批斗争会上,他都是一个积极批斗别人的人。在反右一个阶段,大约是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县委在审查各地已报来的右派份子名单和人数时,觉得超过指标太少,特别是县委机关,还没有达到指标人数要求,县委为了要多超过指标,作为自身的功绩,还必须要增划几个右派。而且县委是领导机关,就更应该带个好头,因而就想在县委直属机关里,再增添一、两个右派,那时广播站是属县宣传部直接领导的,但因为编制人员较少,一个右派也没有划,恰好宣传部长和薛站长的关系不大好,平时宣传部有些要求,薛站长总是不那么俯首贴耳,总闹些别扭的,宣传部长为了报复打击,就把薛站长第一个补报上来,既然是部长亲自点的名,薛站长就成了一个漏划的右派份子,在县大礼堂,召开了人数更多的批斗会,这位斗右的积极者,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右派。
反右斗争结束后,机关紧接着搞了一次干部学习会,主要是总结反右斗争的经验与成绩,表扬了一些站在斗争最前列的积极份子,批评一些不积极的人。当时在会上还指名道姓的提出几个人,说这次虽没把他们划成右派,但这是组织上的宽大,个人对自己的右派言行,应在会上作深刻检查,同时还要交出书面检讨。点名中也有我的名字,我也就只得照办,除了作检讨发言外,还交了一份检讨书,总算是老天爷对我的照顾,在这场残酷的反右斗争中,我幸运的打了个擦边球,只擦了一下边而已,幸运的逃过了这场浩劫,又过了一个难过的关。
二零零五年七月十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