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年九月十五日,胡锦涛在纪念全国人大成立五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明确地申明他的政治立场、政治观点、政治策略。这个讲话,不啻是胡的执政宣言。
第一,和毛邓江一样,胡锦涛表明他坚决奉行马列主义和毛邓江思想。
胡在讲话中说:「我们要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和毛泽东说的「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比起来,胡锦涛的话是「与时俱进」了,更丰富了。把这段话和胡在九月二十日军委扩大会议上极高度地赞扬江泽民「丰功伟绩」、称颂「江主席以马克思主义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的革命气魄和胆识……」对照起来,使人感到那番肉麻吹捧的话也许不尽是策略性的卖乖讨好了。
毛邓江他们口口声声说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实际上就是列宁主义。列宁主义是把马克思主义的糟粕(包括阶级斗争、暴力革命、无产阶级专政、社会主义公有制、计划经济等等)和极端的历史唯心主义(如对资本主义命运的论断)、极端的专制主义(一党专政、领袖专政)揉合而成。列宁主义一声炮响,摧毁了俄罗斯民主化的前路,把俄国(其后是苏联)推下痛苦的社会主义深渊。毛泽东「以俄为师」、把马列主义奉为「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加上中国式的专制主义,于是带给中国人民巨大的灾难,毛泽东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凶残的暴君。邓小平没有从根本上否定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他为了挽救死亡边缘上的共产党,逐步摒弃了毛的一个遗产─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却恪守毛的另一个遗产─极端专制政治。邓的「四个坚持」是盗了毛的版权而来的,江的「三个代表」,与邓救党的理念同出一源。毛邓江高举马列主义旗帜的目的,是用「革命」的红旗,遮掩专制主义的黑旗。胡锦涛为什么执迷于马列主义和毛邓江思想呢?
第二,和毛邓江一样,胡锦涛竭力神化共产党。
胡称「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这是把共产党摆上了神里。事实上,中国共产党主要是当年共产国际和俄共制造的「世界革命」工具。如果真有「历史的选择」这回事,那是历史先生又一次犯的严重错误。前一次是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十月革命。这两次「选择」先后破坏了俄、中的民主化进程,酿成两国的历史大灾难。把共产党夺取领导地位说成是「人民的选择」也不符合事实。人民什么时候投票选举你当领导的?欧洲原社会主义国家告别了社会主义十四年了,虽然转型期中出现不少问题,但人民都拒绝走回头路,这事实佐证了共产党领导地位绝对不是历史所注定、人民所肯定的,把历史怪胎奉为神明,目的是欺世盗名,愚弄百姓,神化自己,让臣民成为驯服的工具和奴隶。
第三,和毛邓江一样,胡锦涛肯定共产党的假民主。
胡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说成是最完美的民主制度。他说,「五十年来的历程充分证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符合中国国情、体现中国社会主义国家性质、能够保证中国人民当家作主的根本政治制度」。胡在讲话中一再强调,人民代表大会这个「最高国家权力机关」是由共产党管治的:「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都要自觉接受党的领导。党的领导主要是政治、思想和组织领导,通过制定大政方针,提出立法建议,推荐重要干部,进行思想宣传,发挥党组织和党员的作用……实施党对国家和社会的领导。」这些话说明了三点:一是党大于国,党大于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因而必然是党大于法;二是各级人大的政治运作完全受党的指挥、掌控;三是各级人大都是党的统治工具。在共产党这个专制党的统治下,人民如何当家作主?国家还有什么真正的民主政治可言?胡对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美化之词和他的另一段话是矛盾的。他说,「由于国家工作的指导上出现了『左』倾错误,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的『左』倾严重错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一度遭受严重破坏,党和国家的工作,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也受到严重影响」。这段话有两个模糊的地方:其一,「国家工作的指导」指的是哪个机关?哪个组织?哪个个人?当然不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人大没有这个能力担当大破坏的角色,那么,除了高于一切的共产党,除了压倒一切的党领毛泽东,还有谁?毛泽东不是连当时的国家主席也整治至死吗?人大连国家主席的生存权都保证不了,怎「能够保证中国人民当家作主」?其二,胡对共产党和党领袖犯的历史性严重错误只是一笔带过,而事实上五十多年来祸国殃民的罪行是太多了。这浸渍着人民鲜血的历史证明共产党所营造的包括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民主政治」是百分之百的假民主。这个制度是适合国情吗?适合国情是假,适合党情是真。党和党领毛邓江就是以人民代表制度这个假民主蒙骗人民,以便他们死死掌握最高权力,维护官僚特权阶级的统治。
第四,和毛邓江一样,胡锦涛完全否定先进国家的真民主。
毛泽东掌握政权之始,就大搞思想批判运动,他亲自挂帅,批「民主个人主义」,批「资产阶级思想」,对先进国家民主政治的深刻仇视敌视,突出地反映在他对呼唤西方民主的胡适的猛力批判。邓小平接过毛泽东反对真民主的棒,说什么「中国如果照搬……多党竞选、三权鼎立那一套,肯定是动乱局面。」胡锦涛似乎为邓小平的论断找寻了理据,他说:「历史证明,在中国,照搬西方政治体制的模式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其实,在历史面前也好,在现实面前也好,这些否定西方政治体制的论断都是站不住脚的。究竟什么历史、哪一段历史是中国实行多党竞选、三权分立的历史?清王朝吗?不。民国吗?在蒋介石时代,正如胡适当面对蒋介石批评的那样,蒋实行的是一党专政。现在,国民党一党专政已成历史。现实中台湾国民党、民进党先后实行多党竞选、三权分立的西方民主政制,结果是改变了台湾政治经济文化科技落后的面貌,社会大步向前发展,难道这不能证明西方民主不会不适合人类社会和国情吗?和五十年来社会主义政制下多灾多难的中国大陆相比,究竟是苏式政制还是西式政制会造成动乱局面?中国大陆五十年的乱世,正是苏式政制酿成的,这难道不是真实的历史和眼前的现实吗?第五,和毛邓江一样,胡锦涛坚持一党专政。
毛泽东在执政前夕,说了一大堆「人民民主专政」「人民民主独裁」的话,谁领导这个独裁政权?毛答是工人阶级,所谓工人阶级实际上是工人阶级政党亦即共产党。「人民民主专政」说穿了就是共产党一党专政。专政的对象是什么?毛答是国内反动派。何谓反动派?毛原有说词,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共产主义、反对共产党的都是反动派。后来「与时俱进」,反动派的定义无限扩阔,所有对共产党及毛泽东有意见、有不同见解、有不满情绪,甚至出于公心向党建言的,都属反动派。毛邓江对数不尽的扣上反动派、或右派、或自由派、或敌对分子帽子的知识分子实施专政─压迫、迫害、杀害。邓小平的专政机器竟然包括坦克,制造了屠城血案。江泽民连练功的也投狱、杀害。胡锦涛在讲话中绝口不提「专政」,却满口「民主」、「人民民主」、「社会主义民主」,不过他强调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四项中主要的一项就是人民民主专政,就是一党专政。胡执政之初,人们曾期望他平反八九民运、平反法轮功冤案,释放无端软禁的赵紫阳,但胡锦涛没有顺应民意,拒绝「情为民所系」,他不仅反覆宣扬「坚持党的领导」,矢言「坚持人民代表制度」,坚决反对西方民主政制,而且强调「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就是要加强一党专政的能力。在胡发表这篇讲话前后,提倡政治改革、赞成三权分立的老共产党员任仲夷受到攻击打压,这表明一党专政的政治制度不可议论,更不能说「不」了。
上述五点最关键的是坚持一党专政这六个字。胡锦涛的政治思想、政治理念不管用了多少个「民」字、多少个「民主」词语表达,但本质上却是这六个字。毛邓江之间、毛邓江和胡之间,意识形态的表现形式可能存在着一些分歧,但本质上却贯穿着坚持一党专政、坚持共产党永远专政的这根红线。邓小平、江泽民舍弃了马恩列斯毛规定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原则或内涵,但核心不变,红线不断,六个字一字不改。为什么?是由于这六个字是共产党永久生存、世代相传的保证,是共产党大大小小皇帝个人利益、族群利益、子孙万代利益的保证。为了维护权力地位和利益千秋不变,社会主义的破旗就坚持不下地。你说他搞资本主义或半资本主义吗?他们绝不同意,因为那个「资」字就有多党制民主政治的内涵,就有颠覆一党专政的味道。
胡锦涛执政以来,讲宪政,说民本,某些社会现象、政治运作有了一点公开性、透明度,报喜不报忧的传统愚民术有一点自律的迹象。但一党专政那个铁拳,绝对不可挑战。胡锦涛即使在政治上放松一点点,但并不意味他会摇身一变成为中国的戈尔巴乔夫。不,他的「9.15」讲话,不啻是反对戈尔巴乔夫西方民主化路线的宣言。胡锦涛的政治思想和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是对立的。胡就是胡,就是毛邓江主航道上的胡。
编后漫笔
一个窃国库为己有、大面积腐败兼长期肆无忌惮地践踏公民权利的执政党,莫说在民主国家,就算在独裁国家也会被愤怒的人民推翻,这是不以某党、某最高领袖的意志为转移的。中共这个执政党已走到了历史的关口,再不把握时机进行自我变革,饱受蒙骗、压榨的广大人民就会有一天揭竿而起「革你的命」。「北方放语」《胡锦涛痛言腐败导致党将不党城乡党组织八成瘫痪》、「大陆热线」《十七省二百万农民纷抗争》透露了中共这个独裁专政党的执政基础已受到了冲击和动摇,其执政能力实在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江泽民主政十三年,一退下,未「盖棺」,已出现「论定」的声音。《曾庆红不准评江过失》报道了中共党校和理论界对江泽民执政十三年的功过评说,乃是负面大于正面。其实,江皇帝有什么功可言?
前《人民日报》社长、总编辑胡绩伟先生撰写的《试论胡耀邦的思想体系》和旅美著名中国学者郭罗基先生撰写的《论赵紫阳的意义》是本期两篇特稿,分别对胡耀邦和赵紫阳这两位具有现代民主改革意识并身体力行的原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的思想以及他们对中国政治体制改革和对中国社会所作出的贡献,有极为深入透彻的阐述和剖析。由于篇幅关系,两篇大作不得已均分两期发表,恳祈作者、读者见谅。(《争鸣》杂志2004年12月号《--遥远的中国戈尔巴乔夫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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