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梅荪
1月24日晚上8时,我照常在首师大的学生食堂晚饭后,在校园里走动。我见周围没人,就到树丛后面解手。突然一辆警车风驰电掣,从天而降。一个中年警察迅速来到我跟前质问我在干什么,把我吓了一跳。之后,警车开走了,车上有4、5个警察。
多少年来,校园里从未出现过警车。我想,现在非常时期而加强巡警也不足为怪。我回到食堂门口取自行车时,又见那辆警车停在那里。我本能地推车朝相反方向走去。没想到,那辆警车却掉转头悄悄地跟了上来。我仍不介意,骑上车,进入了设有大石头路障而禁止机动车辆通行的教学步行区。没想到,警车却穿过草坪绕过路障跟了上来,使我惊骇不已。我在昏暗的步行区骑车绕行。警车开着强烈的灯光紧追不舍,就像《永不消逝的电波》影片中的日本鬼子和国民党特务的警车,在黑夜里突袭追捕共产党地下工作者那样,十分恐怖。
我是1979年入党的老党员,读了不少地下工作者的英勇故事。要临危不乱,我定下神来,放慢速度,不回头张望,假装没发现他们。我骑车沿着僻静的周边小路缓缓而行,来到家属宿舍区,忽见停着两辆车堵住的一条小路。我慢吞吞地从中间插入,立即飞驰起来。我感到警车将从旁边的小路绕过来。我奋力冲进没有路灯和没有路、漆黑一片的上下坡地和台阶,一会骑车,一会跑步,可谓抱头鼠窜,终于冲出了学校。
我在马路上一路逆行,闯红灯,来到刘晓波家附近,欲将赵二军讬捎的紫阳照片交给他,然后继续逃亡。望见3个警察站在刘晓波的楼下,我扭头便走。为防还有别的警车追踪,我不敢懈怠,又一路飞驰到昏暗的河边小路上急行。当我来到郊外朋友家中,汗水已湿透了衣服。我毫无准备,没带手机,没带通讯录,只有几十元吃饭钱,是由于要去刘晓波家才骑上车的。
紫阳去世后,我在网上发表了《赵紫阳是我国宪政民主法治建设的开创者》。1月20日,我和几位朋友去紫阳家吊唁,在合影时喝退了上前制止的便衣人员。为此,一位朋友在网上发了《俞梅荪悼紫阳》的纪实短文。21日,我的一位朋友去紫阳家,在胡同口被便衣人员拦住。他要往里硬冲而被我在电话中制止。为此,我在网上发了《便衣拒悼念紫阳者进胡同惹民愤》。一些网友看到,来信要我注意安全。22日,因刘晓波被警察看住而出不了门,讬我代为去紫阳家吊唁。
23日,管片民警找我了解最近一个时期在干什么。我如实介绍为失地农民维权提供法律服务,近来终于取得一些进展,化解了上访农民与警方之间的长期冲突,受到农民与警方双方的好评。我试图为胡温新政探索一条和平、理性、非暴力、法治化解决官民冲突的新出路。
尽管我对网友因我悼紫阳而要我注意安全,不屑一顾,但我要抓紧写《祭拜紫阳灵堂纪实》和《我代刘晓波吊唁紫阳》两篇文章。
24日早上8时,《公民维权网》李健来电话,说是专程从大连赶来,要我陪他去紫阳家吊唁。干了通宵还没完成文稿的我,实在无力奉陪他了。下午有人告诉我,李健已被5个便衣警察抓起来了,要我注意安全,我仍将信将疑。晚上7时,我终于完成了这两篇文章。8时,警车就来了,我瞠目结舌。莫非真是因为悼我的老领导──紫阳同志吗?!对此,我义无反顾。
赵五军百思不解北京民工周克成送去的挽联:"阴阳都难隔,方去方来;生死总关天,不默不响。”当年给耀邦送花圈的中国政法大学学生许剑秋,对他解释道:无论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都难以隔断紫阳对世界的影响,他来去自如地指导着人们;无论他在世、还是辞世,对社会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尽管他一直很低调,对一切都早无所谓了。
想到被明朝杀害的功臣袁崇焕,由清朝为其平反昭雪。袁崇焕遇难时,他麾下的一个下级军官冒着杀身之祸为其收尸,并世世代代为其守墓数百年。近年,北京房地产开发商要铲平其墓,其守墓的那家平民奔走呼吁,要求保留。这真是中华民族传统的忠君美德。
俗语曰:千秋咎狱难翻案,留作后人悼古哀。
(完稿于2005年1月28日中午;逃亡第5日,警察仍在四处找我。)
(民主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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