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皖

1968年五六月间，陆定一"专案组”的三个人，来到抚顺战犯管理所，要提审职位最高的中统特务。在管理所人员陪同下，原国民党中统局秘书张文被带到审讯室。"专案组”三个人命令张文交待关于中统特务打入共产党中央的特情内线。张文交待说："我在中统任职多年，但没有主管过对共产党的工作。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特情内线。”三人见问不出什么情况，便命他回去好好回忆，明天再作交待。

张文自信决无半点隐瞒或抗拒不交待之情形。有些事情确因时间而记忆模糊或当时就没在意，但打进共产党中央这么重要一个特情，如果知道的话，是决不会忘记的。可提审人员不相信他，使他感到压力很大，惶恐不已。回到宿舍，张文苦思冥想，想起了一件事。1947年在一次高干会上，中统局长叶秀峰在介绍上海区破获几件共产党案件的同时表扬了上海区的负责人。最后叶秀峰自鸣得意地说："以前共产党打进我们核心，现在共产党中央也有我们的人了。”对于前半句，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指打入国民党核心的共产党员钱壮飞；至于后半句，张文感到惊讶，因为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但叶并没有讲明是哪一个人，也没有讲这个人担任什么职务，事后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张文分析，认为叶所说的后半句如果是真的，必然会保守秘密，不可能当着许多人说出来。很可能叶是为了鼓动士气，说了大话。

第二天再审，"专案组”三人提示说："我们已掌握充分证据，你们中统在我们中央有一个高级特情，你一定是知道的，一定要交待清楚。”张文还是多次重复"确实不知道”"实在没有印象”。其中一个人干脆托出"底盘”，进一步明确提示道："陆定一是个叛徒、特务，你要将陆定一的情况好好反省回忆，交待清楚。”这时张文便将前一天想起中统局长叶秀峰主持召开会议最后讲话的情况全部交待出来。三人追问："这个人是谁？”"不知道，叶没讲出名字。”他们硬说张文还有顾虑，于是再宣布政策，并命认真反省，直到天黑，他们自己也精疲力尽为止。

张文第三天再被提审，回答还是与前两次相同。三人恼羞成怒，"快说！叶所说的在共产党中央的那个人是不是陆定一？”一人再次提示道。对于他们这种做法，张文感到不解。是不是他们已掌握了所提示人物的证据，而提审自己只是为了求得确证或考验自己？想到这里，张文决定推翻自己先前的供词。他轻率地顺着"专案组”人员的思路回答说："是的，叶曾说过，那个人就是陆定一。”见张文说出了"陆定一”，三人当即令张文写出书面供词，并说只写这一段就行了，其他情况一概不写。张文遵命随即写出这样一段话：当时叶秀峰所讲的共产党中央也有我们的人，这个人就是陆定一。这份供词仅有半页纸，三人随即携走。

1974年9月，为了证明"文革”初期将陆定一诬陷为特务是正确的，"四人帮”又派人到抚顺战犯管理所提审张文。张文顺着上次的思路，写了一份与1968年那份供词基本相同的供词。

1975年下半年，陆定一被正式定性为特务、阶级异己分子，而张文的那份供词作为主要证据向全国传达。1984年11月、1985年10月解放军总政治部、军委整党办先后派人到张文家中，查询核实当年关于陆定一案供词情况。这时，张文如实地将叶秀峰当年的讲话内容，以及在审讯中如何被逼供、诱供的全部经过详细述说一遍。后来陆定一案被彻底平反，林彪、"四人帮”强加于陆定一身上的一切诬陷不实之词被彻底推翻。

(《钟山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