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半的女儿和我一起看电影《盲山》,看着看着,竟掩面说“害怕”。这部电影里并没有让小孩子感到恐惧的巫婆与妖怪之类可怖元素,她为什么感到恐惧呢?主要原因,是影片中那位被卖到山里给人当媳妇的女主角每一次逃跑,脸上绝望与希望纠结的表情,让人感到扭曲和渗人。对于一个并不知道世间烦恼的小孩子来说,这种挣扎本身,便让她恐惧。
关于逃跑的影片,这些年我看了很多,这里面,既有炫目多彩的大片《亡命天涯》,也有艺术味很浓的《肖申克的救赎》;既有令人血脉贲张的《逃出柏林》,也有令人窒息的《东方,西方》,这些电影,主题都是为了自由而挣扎逃窜,制作者,既有好莱坞的商业电影导演,也有饱受专制之苦而反思的东欧导演,还有其他意识形态指导下的各色人等,他们对同一历史事件,也许有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的评价和解读,但对“自由”这个具有普世意义的价值观的认识,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们看到,在以上列举的众多影片中,无论是普通的惊险片《亡命天涯》,还是反映前苏联人为了逃出那个窒息他们自由的铁屋而挣扎的《东方,西方》,都不约而同地写了“自由因被剥夺而显示其珍贵”的价值观。就像笼外的鸟不进笼子就永远不知道铁笼的恐怖那样,电影的导演们,都在极尽所能,向世人展示笼子的可怖性。这种东西,在早年冷战时代,还带有一点政治宣传色彩,而使其显得僵硬呆板,但随着冷战的结束,这种意识形态为先的创作逐渐退出主流电影市场之后,人们开始反思鸟和笼子之间的关系——用人的立场与观点。这也是我在选择例子时,没有考虑冷战结束前拍摄的影片的原因。
如果仅仅描述剥夺自由的笼子的可怖,显然是单薄的。我注意到,多数逃亡电影,都是将主人公的命运,放置到一个自己难以掌控的环境中,如《盲山》中的女大学生,《逃出柏林》中那些冒死冲柏林墙的东德人等,他们的命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改变,前者被人莫名地卖为媳妇;后者莫名其妙地被人在城中砌了道墙与家人隔绝。对此,没有人征求他们的意愿和想法,而他们如果不接受这种被人安排的不情愿的命运,则有可能被打甚至被杀。自由,就是在不问而取之中,被人窃取了的。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自由的第一大敌人,就是由欺骗伪装起来的强权者,这些人,大,可以统治一个国家,视千百万人的意愿为粪土;小,可以统治一个家庭,跋扈而专横地视其他成员为无物。这些人通常以自己的意愿为意愿,而忽略别人的感受,最终成为笼子,囚禁别人的自由。
而笼子的反义词就是翅膀,是对自由发乎于心的期盼与渴望。这是一股难以压抑和抗拒的力量,表现在鸟儿身上,是头破血流决不放弃的碰撞,而表现在人身上,则是千奇百怪的挣扎,而电影中经过典型化的艺术形象,更是为我们呈现出揪心的场景。
在《盲山》中,我们可以看到女主人公为了重获自由改采取的包括卖身在内的非常举动;在《东方,西方》中,可以看到为了重获自由不惜投身冰海狂游8小时的疯狂;《逃出柏林》中,我们能看到主人公为救家人不惜挖地道回东德的执著;《肖申克的救赎》中,主人公为了出逃,几十年如一日挖地道,终于逃出生天……
为了自由,人们不惜交出生命、尊严和贞操,向那个挟持了他们自由的绑匪缴纳赎金。这样的赎金,实在是太昂贵太惨重了。正因为这样,所有拥有自由的人,才应该好好珍惜,并共同努力,为人类不再产生靠绑架别人自由而体现存在价值的人和集团而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