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好,今天是7月12日(星期一),欢迎来到《远见快评》,我是唐靖远。
自从孟晚舟被加拿大警方扣留并发起引渡诉讼到现在,已经两年半过去了。随着中美关系、中加关系持续恶化,孟晚舟事件已经渐渐淡出大众视野,没那么受关注了。但在这个周末,孟晚舟团队采取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新动作想要挽回不利局面,结果遭遇失败,而这次铤而走险的动作,反倒使得孟晚舟几乎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今天我们就先简要聊聊这个事件,这个事件其实不止关系到孟晚舟和华为,其实也关系到中美博弈当前最热的一个焦点,就是制裁与反制裁的激烈交锋。
然后我们会和朋友们一起讨论一下昨天在古巴刚刚爆发的大规模抗议示威,以及大陆网络出现用核武攻击日本的舆论——这些事情虽然只是一种征兆,但都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背后都包含了不寻常的信号。
孟晚舟新证据遭加拿大法官拒绝 翻盘无望
上周五,自孟晚舟案一开始就负责监督此案的副首席大法官希瑟‧霍姆斯(Heather Holmes)拒绝了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的申请,该申请将她的法律团队从汇丰银行收到的大量新文件添加为她的美国引渡案的证据。霍姆斯说,她的理由将在大约十天内以书面形式公布。
这些新文件是孟晚舟的法律团队通过香港的一家法院从汇丰银行获取的多达三百多页的内部文件,辩方认为应将其作为证据,因为它们会反驳美国引渡要求的依据。
这条新闻并不起眼,很多媒体报导也都篇幅短小,没引起什么舆论关注。但其实孟晚舟团队这次的挫败意义重大,因为这是中共试图仰仗“港版国安法”胁迫外国企业与美国行使司法海外管辖权进行直接对抗的第一个案例,对以后我们观察中美制裁战和法律战都有重要参考价值。
孟承认违反美国法律 但不承认违反加拿大法律
我们先简要地梳理一下孟晚舟团队这个新动作的来龙去脉及其意图所在。
我们都知道,按照加拿大的司法规定,要扣押孟晚舟并成功将其引渡到美国必须满足一个非常重要的大前提,就是:孟晚舟利用Skycom(星通公司)与伊朗交易敏感设备的行为,不但涉嫌违反美国法律,也违反加拿大的法律。对美国来说,孟晚舟直接违反了制裁令,对加拿大来说,孟晚舟涉嫌有欺诈汇丰银行的违法行为。
只有满足这种双重违法,孟晚舟才可以顺利被引渡美国。
此前孟晚舟及华为团队的策略是一概否认相关指控,坚持自己与华为都和Skycom没有任何关系。但在大量确凿证据目前,孟晚舟的法律战节节败退,处境极为被动。在这种情况下,孟晚舟与华为决定兵行险着,就是选择性承认自己违反美国法律,但不承认违反加拿大法律。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孟晚舟承认自己操纵Skycom与伊朗非法交易,但不承认自己欺诈了汇丰银行。其具体手法就是让汇丰银行提供文件证明,该行负责权衡制裁、洗钱和欺诈的人员非常清楚华为与Skycom的关系,同时认为这样的风险可以接受。
华为要把汇丰银行拖下水 证明孟晚舟未欺诈
换句话说,华为用把汇丰银行拖下水,冒着成为同案犯的风险,来证明孟晚舟并未欺诈汇丰银行,这样一来,孟晚舟就不存在违反加拿大法律的问题了,那么加拿大也就没有理由继续扣押孟晚舟,引渡也就无从谈起。尽管孟晚舟承认违反了美国法律,美国也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
这就是孟晚舟与华为团队的算盘,目的是想钻法律空子,焦点不再针对是否违法的问题,而是针对我违法了你也制裁不了我,也就是针对美国的管辖权范围去搞动作,而这个动作的关键点就在汇丰银行。说白了,就是只要让汇丰银行自己提交证据,证明孟晚舟没有欺诈汇丰,孟晚舟就可以脱身。
今年2月12日和25日,华为先后在英国伦敦高等法院和中国香港高等法院提出申请,要求汇丰银行公开与孟晚舟引渡案相关的内部材料。英国高等法院拒绝了这一申请,但香港法院在今年4月12日颁布法令,同意孟晚舟一方可向汇丰索取有关文件并作为证据提交给加拿大。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孟晚舟被加拿大扣押已经二年多了,为什么她的团队现在才想到这个策略?
其实并不是孟晚舟团队没这点头脑,而是之前没法搞定汇丰银行。因为汇丰如果出具这样的文件,就等于证明自己是孟晚舟的同案犯,明知其违反美国制裁令还继续协助孟晚舟完成和伊朗的交易。
香港高院因国安法向中共低头 华为逼汇丰配合
但现在为什么汇丰被搞定了呢?其实答案刚才我们已经提到了,英国高等法院拒绝了华为的不合理请求,但香港高院却同意了。要知道香港的司法体系本来就是完整继承英国的,为什么香港做出了和英国不一样的裁决?原因只有一个:香港现在已被中共控制,“港版国安法”已经在香港执行。
汇业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杰律师在接受大陆媒体采访的时候就公开声称,在《香港国安法》生效前,华为如果在香港提出诉讼,很可能像这次的伦敦一样被驳回,因此孟晚舟团队不可能做这种“无用功”。
但《国安法》于2020年6月30日生效后,香港的司法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共的“阻断法”体系已经初步建立,汇丰银行在中美双方制裁与反制裁博弈的大背景下,尤其是在自身主要市场仍然依赖大陆的情况下,才不得不考虑顺从华为,这才是汇丰与华为达成协议的深层原因。
大家看到了吧,对中共来说它们是很有点自鸣得意的,觉得很成功,有了“港版国安法”就可以胁迫在香港的任何企业或个人配合中共,让中共获得任何它们需要的所谓“证据”。用中共自己的话说,是有了抵抗美国制裁的利器,汇丰银行的服软,就是中共小试牛刀的结果。
但对孟晚舟来说,这次测试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因为加拿大法官拒绝采纳汇丰银行新文件,等于不再承认汇丰在《国安法》实施后的文件证据合法性,结果就是孟晚舟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洗脱违反加拿大法律的嫌疑,反而自己承认了违反美国法律,等于自己给自己的棺材板订上了一颗结结实实的钉子。
美国制裁14家中国科企 中共无胜算
这个案例对我们观察中美制裁战很有意义。因为我们看到美国商务部刚刚在7月9日(上周五)将23家中国企业新增至实体清单,其中包括14家参与了中共对新疆维族人等少数民族实施镇压、大规模拘留和高科技监控的中国企业。
这次制裁的力度并不算很大,但有一个特殊性在于:这是习近平签署《反制裁法》正式生效之后,美国的首个制裁案例。
中共商务部已经在昨天发出威胁,说中方将采取必要措施维护自己的权益,也就是说一定要报复。那么,中共会否动用《反制裁法》、《国安法》等自己声称的“阻断法”体系,来有效阻断美国发起的各种制裁呢?
从孟晚舟这次的尝试来看,中共反制裁的手段并没有超出我们在此前节目中讨论的范畴,也就是仍然主要依靠大陆市场为本钱,胁迫相关外资企业服从中共的指令,如果不从,就切断各种业务往来或各种“查水表”找麻烦,美其名曰“阻断法”。
这种打法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最终逼迫外资企业在中共的市场霸权和美国金融霸权之间二选一,谁对企业的未来拥有更大的影响力或支配权,企业就会倒向谁。
所以,我想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看出来,在中共拥有足以和美国相匹敌的金融资本、货币支付等体系之前,中共的所谓反制裁只会加深各种脱钩,几乎看不到胜算的希望。
古巴突然爆发大范围示威 对中共影响?
接下来我们说说昨天在古巴突然爆发的大范围示威,这次示威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对美国的冲击甚至超过对远隔万里的社会主义中国的冲击。
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星期天,古巴突然爆发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反政府抗议活动,几乎所有的省份和主要的大城市,都有大批民众走上街头抗议政府,其中包括古巴首都哈瓦那。从新闻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一批批人潮沿着马莱孔海滨和哈瓦那的街道涌动,他们高呼“自由”和“打倒独裁”的口号。
根据BBC的报导说,抗议最初出现在古巴西南部城市圣安东尼奥‧德洛斯‧巴洛斯(San Antonio de los Baños),很快就蔓延全国。而爆发示威的原因被认为与经济危机、饥饿、必需品、中共病毒(武汉病毒、新冠病毒)疫情和民众对自由的渴望都有关系。
尽管倍感恐慌的古巴当局在当天就切断了国内互联网,但我们还是看到了许多流传出来的示威画面,大批民众在广场集会;人潮高喊“自由”在街头行进;许多示威者包围了当地共产党总部,高喊“古巴不是你们的”等等。
在古巴首都哈瓦那,警察的暴力镇压引发了民众的抵抗,双方爆发冲突混战,警察使用催泪瓦斯,用塑料管殴打示威者并不断向空中鸣枪。愤怒的民众则掀翻了数辆警方汽车,目前至少有数十人遭到逮捕。
这样的场面在古巴共产党统治了几十年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古巴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国家主席迪亚斯-卡内尔按照一贯的宣传套路,声称示威游行是美帝国主义资助并煽动的,这是要推翻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的成果,所以他号召支持共产党的人也要上街“保卫革命”。
矛头对准共产党当局 古巴及中共都回避
“美帝”是万恶之源,这套转嫁矛盾洗脑民众的宣传把戏被所有共产主义国家玩弄了几十年,这本身不新鲜,即便在今天的中国大陆,这套把戏依然被中共反复使用乐此不疲,只不过觉得“美帝国主义”这个名词有点太过时了,换用“境外势力”来代替而已。
古巴这次突如其来的抗议风潮,从表面看其导火索是经济、疫情等因素,但实质上抗议民众的最终诉求是聚焦于古巴当前的政治体制,也就是冲着社会主义这块招牌去的。
我们看到大陆媒体的报导极力回避这一点,拚命带节奏说这是因为疫情打击了古巴旅游观光业,民众只是对政府控制疫情不力以及生活物资供应不足而感到不满,把一场矛头对准共产党当局、争取自由的示威抗议,歪曲成单一的吃饭看病问题。
而非常耐人寻味的是,美国左媒的报导基本上也是这样的调子,刻意突出抗议示威中食品、疫苗等物质因素,而淡化了抗议者对结束共产体制的政治诉求。
对中共来说,它们认为古巴模式代表的是陈旧的苏联式社会主义模式,在这个遥远而贫穷的加勒比海岛国,即便真的发生什么变动,也很难对中共在大陆的统治产生决定性的冲击。
恐更冲击美国左派
但古巴事件对美国左派的冲击要大很多。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古巴的位置就是美国的后院,古巴爆发社会主义革命后,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等人一度成为无数美国左翼文学青年的偶像,身穿印着格瓦拉头像T恤的年轻人随处可见。甚至前总统奥巴马2016年参加何塞‧马蒂纪念碑(José Martí Memorial)献花圈仪式时,还特意选择了哈瓦那革命广场巨大的格瓦拉头像壁画作为背景拍照。
这就是我开头说的,为什么这次古巴的示威事件对美国的影响可能比对中共的影响还要大的原因。
在美国社会大幅度左倾,追捧社会主义不仅成为时尚,甚至已经成为一种政治正确的时候,古巴抗议事件无论是继续发酵还是被当局镇压,对美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反思的机会。毕竟,这是近在咫尺的鲜活例子,而不是中国大陆那块难以了解的遥远又神秘的土地。
大陆网媒“用核弹轰炸日本”?
最后还有一点时间,我们简单说说大陆网络军事频道“六军韬略”用核弹轰炸日本引发的舆论争议。
这个频道是大陆网络一个非官方军事视频频道,但其发布的内容全都紧贴官方立场及叙事方式。日前,该频道在节目中公开提出以核打击阻止日本出兵协防台湾,要“首战用核弹,连续用核弹”,最终让日本认识到无法承受战争代价,从而不敢介入台海事务。
就这个视频内容本身而言,基本上属于那种既愚蠢无知又很疯狂嗜血的战狼式思维的产物。但其中有一点我觉得值得引起重视的是,作者扬言现在中共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为充分利用这个变局实现中共目标,就有必要对中共过去任何承诺、政策等等做出调整或修改,包括中共曾经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
这一点倒是和中共官方的某些举动是一致的。
早在2013年,中共公布的国防白皮书首次没有提及“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这一原则,就已经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2016年,大陆民间网络又盛传中共“使用核武三原则”,实质上放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虽然官方媒体并未报导证实,但也从未公开辟谣。
所以,这个“核平日本”的视频真正值得重视的信息,就是中共在所谓“百年变局”的幌子下,可能推翻过去做出的任何承诺。毕竟,以“历史文件”为理由毁掉香港“一国两制”,就是中共百年变局中最新最生动的一个例子。
利用民间的平台或身份针对一些高度敏感话题发出声音,并进而测试国际社会的反应,这是中共使用的惯技,其目的并不一定是为了将来真的要对日本核打击作铺垫,更多的恐怕是想要在国内外营造一种舆论氛围,就是:大环境变了,中共任何撕毁承诺的行为都是正当的,是值得理解的,因为这是党的需要,是所谓民族复兴的需要。
好的,今天就聊到这里了,谢谢各位的观看,我们下次再见。
《远见快评》制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