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中国的司法丑剧

二○一○年三月三十日，在首善之区的大兴区中级法院公然开庭的赵连海“寻衅滋事罪”一案，应当成为继前不久在福州市马尾区法院开庭的三网友“诬告陷害罪”案与成都武侯区法院二○一○年二月九日判决的谭作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一案之后，这个自我标榜为民主法治国家，在短短的一个季度之内上演的三幕最赤裸裸、最荒诞不经的司法丑剧之一。

这三幕公然颠倒黑白、悍然践踏法律的枉法审判，使得一个本应是明媚的春天，倒退回到了寒彻刺骨的三九隆冬。

一个守法的公民、一个三聚氰胺毒奶粉受害者的家长、一个出生警察之家的男人、一个肩扛着四口之家全部生活来源重担的汉子、一个虔诚的天主教教徒、一个心中仍然存放着艺术创造之梦想的大孩子、一个对国家既坦诚又宽厚的北京市民，因为要弄清一个藏在黑幕深处的真相，坚持为千千万万个受到毒奶粉戕害的家庭讨要公道，并勇敢地扛起了结石宝宝之家大旗；同时，还古道热肠地协助一名被黑监狱看守强奸的外省女访民前往北京市公安局报案，结果，惹恼了这个国家的暴力机关；于是，他便成为了国家的敌人，成为了出庭受审时还必须被戴上脚镣的重犯。

关于赵连海其人其事的相关信息，这段时间里，在互联网上出现了若干篇既生动又详实的记叙文本，比如：长期坚持为结石宝宝家长提供法律援助的许志永博士所写的《一个结石宝宝父亲──赵连海这一年》、天涯网友《跳进人间烟火》发表在“天涯杂谈”《一○七调查》（第二十期）上的《专访“结石宝宝之父”赵连海》等文本。而赵连海本人在法庭上宣读的那篇近万言的《无罪辩护（陈述）词》，则更是风靡于互联网的每个角落。他，是否有罪？只要依据刑法与逻辑常识，用心阅读上述文本后，每个人都可得出唯一的结论：

公民赵连海既无犯罪的主观故意，亦无犯罪的客观事实，他之所以变成了莫须有的刑事被告，那只能说明我们国家的司法机器出现了严重问题；而白纸黑字的神圣法律，再也不是守法公民的保护神，反而变成了由极少数人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用于非法剥夺人民各项自由与权利的凶器。

在今天的中国，任何相信国家法律和国家机器，主张通过正当的、公开的渠道去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行为，只能变成一种飞蛾扑火、与虎谋皮的天真之举。而赵连海“以身试法”的个案，则印证了多集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的一句经典台词：“你知道什么是法治吗？告诉你！你不听我的，我就拿法来治你。”

赵连海的悲剧乃全社会的悲剧

一直都坚持以实事求是的精神，温和地进行正当维权活动的赵连海，以及团结在他身边的那些结石宝宝家长们，从没夸大其辞，捏造受害者数量，编造过受害程度，倒是我们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先生于前不久的一次作客人民网的讲话中，亲口发布了三聚氰胺毒奶粉制造了全国三千万个结石宝宝，而国家为此动用了二十亿元人民币（注：二十亿除于三千万受害者，平均每人不到七十元人民币）的消息。谨慎的赵连海们发布的受害人数却始终只有五十万。仅从这一点来看，赵连海的维权姿态当是极端温和的；然而，极端温和的维权，也不可以任由公民自己行使，因为，人民的各项权利，早已被某个政党代表抢走了。赵连海的悲剧，尽出在不谙世事的天真性格之上。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法庭上滔滔不绝地慷慨陈词：

我坚信我自三聚氰胺事件以来所做的事情没有犯罪，我反而要自豪骄傲于我所做的所有努力，我在尽力尽职我应肩负的责任，我也期望自己曾经的所有努力与付出能对我们社会的进步有所推动，并且我坚信我所做的一切无愧于我自己的良心、无愧于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我认为我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反而，我倒认为，如果我不去做这些事情，我将认为是一个有愧于自己的良知与灵魂，也有愧有罪于我身处的时代及我们的后代的罪人。我们努力让我们的思想与行为更加高尚，坚定我们正确的做人信念，并期待能对社会进步有积极有益的作用。我们身处这个时代，有责任坚持正确的事情并让人为的错误尽量减少。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使命为我们的后代努力营造一个更有道德、更公正、更公平、更美好的社会环境。

我因为维权及协助别人报案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而失去自由，在此我期望这样的伤害与委屈尽快结束，并期望是非被颠倒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在此，我要说：如果维权有罪，那势必会助长利欲熏心的奸商继续丧尽天良、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利益建立在残害他人的基础上，我们本已日渐沦丧的社会将会变成何等扭曲的样子。

在此，我更要说：如果报案及揭示犯罪有罪，将会就此扼杀正直的行为，将会纵容更多的罪犯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如果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将处于危险的社会之中，正义与勇敢将逐渐不复存在，想必这是每个具有良知善德的人都不想看到的。

今天的我，由于错误的指控被强行关押失去了自由，我所能期待的也只有祈盼法律应有的公平公正来为我主持正义还我于清白。在此也真诚期望我们的政府相关部门能正视已犯下的错误，不要一错再错。

最后，我要再重申，我没有进行起诉书内指控的犯罪行为，我坚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为一名公民应担当的一份责任，我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文明且没有错误的，我也祈盼自己的努力能让社会有所进步。

为了将正直、良知的品德，保留在我们的生命及灵魂中，我们只能坚定正确的信念和准则，否则将动摇我们正直的心灵并错误的影响我们的后代，那样，我们才将是罪人。

被告在人民心中是大英雄

公民赵连海在他的维权道路上，以及在法庭上的表现，使我们栩栩如生地看到了安徒生老人的不朽童话《皇帝的新衣》中那个无所顾忌地说出他所看到的真实景象的孩子；而带着脚镣站在被告席上的赵连海，则正是一个生长在二十一世纪中国大地上不愿说谎的大孩子。

那天，春寒料峭、细雨绵绵的法庭大门外，聚集着一群赵连海的支持者，这些人中，有一位老大姐，她，面对摄像机的镜头，面对大门内的法官，大声说道：

“赵连海是你们的被告，而在我们心中，他则是好人，而且还是一个大英雄。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当你们脱掉这身衣裳回到家中去后，不知你们该怎样面对你们的亲人？！”

听到此话后，那个貌似轻松的法官在摄像机的镜头中，刻下了一副极为尴尬的面容。

由五百个家族组成的瓜分中国权利与财富的利益集团，正在疯狂地制造一幕又一幕的社会悲剧，而一个又一个原本就是构成这个国家权力基础的人士，却被这群非理性的利益动物一一地逼到了他们的对立面阵营中，而广大利益被剥夺者们，则在一个又一个如赵连海一样的中国的良心的感召下，走向觉醒与觉悟。于是，在今年第一季度的三幕枉法审判丑剧中，但凡有眼者都会一目了然：

到底是谁审判了谁？！

二○一○年四月四日

转自《动向杂志2010年4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