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白流苏在部队饭堂的老照片。(受访者提供)
“我的启蒙是非常晚的。基本上我的人生最宝贵的年华,都做了五毛和粉红……”白流苏是一名退役女兵,从一个极端的小粉红到认清中共的谎言与残暴,她分享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白流苏来自中国深圳。深圳户口可以办理一年多次(“一周一行”)香港签注,白流苏经常去香港,感觉香港跟大陆完全不一样。“我们家柴米油盐很多都是在香港买的,包括我小孩打的防疫针。”
“我对香港的制度是很向往的。中共它是一个独裁的政党,很多的社会资源是被它剥夺的,对宗教信仰打压很严重。香港是我们中国人仅剩的一块文明土地了。”她说。
十年前的白流苏可不是这样。她曾在部队服役,非常极端地热爱中共政权。
入伍
2005年,白流苏高中毕业时,家里人为给她找个出路,想着部队复原了,可以分配个正式的工作。征兵的时候,家里就花了很多钱让她去部队。
白流苏说,女兵是有名额的,在兵总部名额就被各种关系瓜分了。要找到有这种资源的人,不能转账,要给现金,然后拿到一个名额,去体检。“我们当时花了二十多万。新兵连的时候,班长让我们坐在地上一个个问,报数:你家花多少钱?他花多少钱?大家都心知肚明。”
白流苏被分到北京某通信部队,是全军通讯的龙头老大,待遇非常好,看病是在301医院,吃饭伙食也不错。长话站是保证一号台的,专门转接一号人物的电话,保密性强,那些领导人的电话号码每周都会换。
进去部队后,白流苏才发现这个地方特别腐败。
“新兵来了都是挨打的,班长还让我们都脱光,就那么变态。还问我们要钱,我们都要给他钱。长话站那些女兵,还被领导拉去陪酒。京西宾馆同年兵提干的两个人,大家都说她俩是陪睡陪出来的,喝酒喝出来的,特别不堪。”
一号台每年有两个提干名额,不但要业务好,家庭背景好,政审要过关。要么关系特别硬,要么放得开,才能提干。白流苏打定主意混两年就回去找工作。她不想提干,更不想付出那么多去提干。
她发现部队臃肿不堪,还有很多机器、设备天天擦得倍儿亮,但没有用过。因为机器保养坏了属于自然损耗,用坏了就要承担责任。“部队那个体制,我觉得打仗是不可能的。”她说。
一年后,父亲托人找了副团长,就让她去学习护理员,调离了长话站。
有一次,她给一个山西的受伤男兵换药。这名男兵的股骨头坏死了,悄悄告诉她是在新兵连被打的。白流苏哭了,心想年轻人这一辈子怎么办?很快有人告发了她,军医就不让她再去给这个男兵换药了。
“在部队是不能一个人走路的,一定要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才可以,互相监督。几个人一个房间,而且欺负新兵,让我一个人打扫一层楼的房间。”原本一心保家卫国的白流苏没想到部队这么烂,“欺负新兵到什么地步?就让人在那打。那些男兵挨打得更厉害,训练中班长看谁不顺眼,一脚跺到肚子上,踢多远,都到那种地步。”
白流苏慢慢明白了,这就是一种训练。在社会上相对自由,人们可以稍微反抗,有一些自由的意识。进入部队之后,它首先要把这种反抗精神磨灭掉,让你完全顺服它。
“让你做内务,把被子擀一擀、叠一叠,叠得倍儿正,如果叠不正的话,就各种体罚你,让你没有独立思考的空间,就彻底地洗脑你,驯化你。”白流苏回忆,叠被子把手都磨出泡了。
一个山东的老班长就对她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驯鹰技?老鹰刚抓回来是特别锋利的,反抗要叨人的,放鹰人就不让它睡觉,不让它吃饭,把它的斗志都磨灭掉,它才能听它的主人的话。
“我印象特别深。我说天啊,原来叠被子就是为了训练我们啊,它就磨灭你的斗志,训练你,把你训练成国家机器。”
粉红
白流苏说,它洗脑确实很成功。“我们就对那些所谓的外来势力,美国、加拿大,包括台湾,都义愤填膺了。那时候陈水扁要竞选总统,如果他一旦上台要全民公投(加入联合国),那一年我们在做战前动员会。
“中共前国防部长梁光烈在我们团的山洞里住了快两个月,那时候梁还是总参谋长。就准备如果陈水扁一上台全民公投,这边就开始打仗了,整体都在做战备。
“我们整天在部队学习,搬个小板凳去会议室看新闻联播,每个礼拜都要去学习反心战,反渗透,还反间谍。我就不理解,我说咱这有啥?就锅碗瓢盆的,有间谍吗?”
有一次,在大礼堂放纪录片。内容是团里有个通讯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做技术的军官。他在部队得不到重用,也不让他转业,他就走了,在外边接活做IT,就被判刑了。指导员说他背叛祖国、背叛军队、背叛人民,所以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个体制很可恶,特别可恶。”白流苏认为,中共的这种所谓的思想教育,其实是从小开始的,只要是在大陆长大的,从小到大被共产党洗脑。只不过是部队里就完全变成真空罐了,外面的信息是泼不进来的。
“我从小就是喝着毒奶长大的,那我肯定就变成战狼了。”她说,“它就奴化你,让你定点吃饭,定点睡觉,定点训练,所有的事情以长官为主,一吹哨你就要去。最后变成什么样呢?你就按照它的培养,让你打仗,你就热血沸腾地去打仗了。它给你灌输你就是国家的机器,你是没有个体的。”
觉醒
2007年,白流苏退役了,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工作,结婚,生子。先生是个书读多了就有思考的人,二人有了孩子后,先生希望她把小孩生在美国。这成为白流苏思想启蒙的源起。
“一开始我根本就不想去,说美国有啥好的,非要把小孩生在美国,中国还盛不下你了?去美国之后住两周,一吵架,我坐着飞机又回去了,挺个大肚子。先生不敢逼我了,天天半夜醒来唉声叹气的,说‘我儿子要做韭菜了,要被人欺负了’,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白流苏担心丈夫生病了,孩子34周的时候,她又坐飞机从广州飞到拉斯维加斯,开始在美国生活,生孩子。
白流苏发现,美国跟她想像不大一样,大街上没有到处“嘎嘣”打枪的,去医院人家彬彬有礼的,也没有乱收费,人们都很友好。
待产无聊,她就在家看YouTube视频,8964真相对她的冲击力非常大。“我心里非常难受。我一看到那些对学生开枪的,还有天安门母亲说的话,我真的心里特别痛苦,觉得特别屈辱,我怎么愚昧了这么多年?去部队服役了几年?我怎么会为这么邪恶的一个政权,像希特勒一样的政权,为它去效劳呢?”
“还有法轮功活摘器官的内容,在国内我是不知道的。就算我去香港,人家给我塞法轮功资料,我不相信,我看到YouTube详细介绍的视频之后,真的是彻底把我颠覆了。我晚上睡不着觉,在那哭。”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那时候的心情,觉得自己完全被蒙骗了,很气愤,很伤心,很绝望,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反抗,真的是很痛苦。”房东就开车带她到处转一转,给她做饭,带她去教会。
最终,白流苏选择小孩北京时间6月4号出生。本来预产期是在6月10日,但满39周在加州就可以剖腹产,合法做手术了。
“我觉得要纪念一下。那些年轻人对于他个人来说没什么政治诉求,他就是尽到了一个公民的责任,希望中国去改革,希望这个国家民主、变得更好。那时候的大学生多稀缺啊,就这样白白地牺牲自己的生命。”她说。
抗争
在美国生完小孩后,白流苏回到中国,她感觉一天也不能再待了,如坐针毡,她已经清晰地认知,中国是一个独裁、威权国家,中共是个很残暴的政权。
2019年香港爆发反送中运动爆发,她很担心中共会开枪。但她还是想去参加游行,8964没赶上,这次她要声援这种自由民主运动,香港毕竟不会像大陆那样吧。白流苏带着小孩参加了中环抗议的快闪。
她回忆,当时香港学生周梓乐被黑警从停车场推下,官方对外公布说他是自杀的,大家都很气愤,很多市民都参加游行抗议了。“基本上每个礼拜都会有年轻人失踪的。”
2019年底,白流苏又怀孕了。居委会的人让她去做流产。那时候中国还没有放开三胎政策,他们面临天价罚单,或者被单位开除。这些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特别是“港版国安法”通过后,令人瑟瑟发抖,国内也在一直不停地抓人。白流苏决定逃出中国,于2020年2月到达新西兰。不幸的是,由于长期压力过大,腹中的小生命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流产了。
2021年3月,白流苏的姐姐因病去世。白流苏因为在新西兰参加一些活动,不敢回国奔丧。她特别伤心,跟姐夫商量,姐姐是佛教徒,给她买佛教徒的那种骨灰盒?姐夫说不行,她是共产党员,得按照共产党员的骨灰盒去给她买。
“我都觉得特别无语。这人死了都不放过吗?我觉得黑社会的人要是死了,他家属想选什么样的骨灰盒,也是自由的吧。共产党人他就不自由了。”
希望
白流苏表示,自己之所以能转变,就是因为法轮功、还有“六四”这些视频,她也经常看新唐人电视和大纪元新闻网。
“我本身不炼法轮功,我不是法轮功的成员,但是我捍卫法轮功的信仰的权利,这是最基本的人权。作为一个人他有权利选择他的信仰。”
白流苏认为,中共对法轮功的迫害超过政治犯。任何一个独裁国家对政治犯的打击是排在第一位的,但是在中国不是,中共是对法轮功的迫害排在第一位的。“我同学有炼法轮功的,现在都没影儿,都没听说过有任何消息。”她说。
“我们做个中国人太难了。我们要求的过分吗?我们只是要求一个作为人的尊严,人生下来的那一点点权利,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怎么都这么难?”白流苏希望下一代不再经受同样的苦难。
她说,“我的启蒙是非常晚的。基本上我的人生最宝贵的年华,最青春的时间,最好的年华,都做了五毛和粉红,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
“我反对共产党,完全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我觉得我身上所受的全部的苦难,都是来自于共产党,就是这个体制带给我的,这种独裁威权体制。
“一个社会的文明取决于对个人权利的捍卫,个人权利得到捍卫了,这个社会才可能会文明。如果一个社会号称它是21世纪最幸福的国家,连个人权利得不到保障的国家,它还会文明吗?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