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西去世前于2月26日在网络上发文《你认为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在文章他叙述了被欺骗的过程。首先是被百度骗，他在百度上搜到北京武警 第二医院，排名领先，疗法“说得特别好”；其次被医院骗，到了医院后，医生称与美国斯坦福大学合作研发的“肿瘤生物免疫疗法”，有效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最后被媒体骗，他专门查了这个医生，发现他不止一次上过央视CCTV 10，就相信了这家医院。

但最后却发现百度医学信息是竞价排名，生物免疫疗法则是被国外临床淘汰的技术。当他发现被骗后，“家里却快山穷水尽了”。

官媒评论称“救命稻草的故事，最终变成一个毫无就医尊严的邪恶故事。带着这个邪恶的故事，魏则西在今年4月12日去世了。”

20天后，魏则西的发帖下面还有人留言。因为他的就医过程，牵扯出百度医疗竞价排名、部队医院外包、莆田系、医疗监管漏洞⋯⋯太多的医疗乱象浮出水面。

百度是真凶？

魏则西于2014年9月至2015年7月，先后在武警二医进行了4次生物免疫疗法的治疗。这段治疗，让魏则西感到自己被骗了。

他在帖子里说：“百度，当时根本不知道有多么邪恶，医学信息的竞价排名，还有之前血友病吧的事情，应该都明白它是怎么一个东西。可当时不知道啊，在上面第一条就是某武警医院的生物免疫疗法，DC，CIK，就是这些，说的特别好，我爸妈当时就和这家医院联系，没几天就去北京了。”

竞价排名就是百度搜索引擎通过关键词的形式把企业的产品、服务及其主要内容在平台推广。一般是企业先预存一笔钱在百度账户，消费者只要点击企业设置的关键词，并进入医院网站链接，预存账户就会自动扣款。

财新网发表长篇文章揭露，百度广告收入的三大板块之一就是医疗行业，而占全国的民营医院80%的莆田系就成了“百度大金主”。来自摩根大通的分析报 告估计，医疗相关广告主在百度2014年的总营收中约占15%-25%。莆田系在其中约占三分之一到一半，也就是百度总营收的5%-12%。

有网民说，百度的竞价排名，收钱之后，人为干涉搜索结果，使得恶人能够更加方便地作恶。还有人说，“百度控制着普通人接触信息时代的入口，却把路标指向邪恶欺骗的世界。”

人民日报海外版微信公号“侠客岛”，于5月2日发表评论文章《江湖游医借“竞价排名”洗白围猎百姓》，称百度有毒：“又是百度医疗搜索的‘竞价排名’，这个依靠金钱和谎言堆砌的虚假信息又一次坑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文章表示，“竞价排名”符合市场经济基本评判标准，在不少市场经济体中也同样得到很多应用。“只不过，在中国，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方式，没了法律边界和道德底线，才让资本这头猛兽到处噬人。”

武警二医是真凶？

网名“土妖”者在其博客上撰文《不是在喊冤，魏则西事件板子打百度身上是在放走真凶》，文章中表示大家把眼光都盯着百度，而真正的元凶却被忽视。他认为由于医院监管缺失，让莆田系有机可乘，即使没有百度，也会有千度、万度出现。

有网民通过资料对比发现，此次事件中的武警二医网站的域名管理者是康新公司；细胞免疫技术的合作伙伴是上海柯莱逊生物技术有限公司。这两家公司的老 板是莆田人士陈新贤和陈新喜兄弟。他们通过承包科室等方式，管理多家公立医院肿瘤科室，从事医院和科室官网建设和维护、百度竞价、在线咨询导医，甚至直接 参与临床治疗。

由此大陆医疗系统的又一黑幕被揭开。网曝大部分军队、武警医院都被外包给民营机构，而武警二医背后经营者则是莆田系。

“土妖”表示，莆田系能在十多年时间里，从不孕不育、妇产、皮肤、整容、痔疮等边缘科室，不断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进入到三甲医院的肿瘤、肝病等核 心科室，从公立医院的某一个科室，到承包或投资一家独立的民营医院，如此肆意成长，医疗事件频出，却能免于问责，监管不到位才是病根所在。

他说：“莆田系有多可怕，新闻媒体曝光再多，也无法阻止更多的患者上当受骗，家破人亡。即使没有了百度，还会冒出来千度、万度来作为推广利用工具引 流，以及知乎、头条、广播电台、专家推荐等任何能想到的渠道。因为骗子的违法机构就是看中了患者为了治病不惜抓住任何救命稻草的心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 手。”

谁是真凶？

为何莆田系有如此大的神通？“侠客岛”认为这与中国政府的历次医疗改革是分不开的。

其评论文章称，文革后农村的合作医疗体制迅速衰弱，合作医疗覆盖面从1976年的92.8%降至1982年的52.8%，1983年“人民公社”正 式解散后，农村合作医疗体系出现“雪崩”，覆盖面骤然降至11%，到了1989年，这个数字降到了4.8%。除了一些集体经济发达的农村地区，合作医疗体 制得以继续保留外，全国绝大部分地区的农民陷入自费医疗的境地。

而中国的城镇医疗也被推行“市场化”。1978年前，公立医院超过50%的收入来自政府预算，1980年，政府补贴占医院收入的比重为30%，1985年降到27%，1987年降到19%，到90年代末，这个百分比降到了6%。

政府在医疗公共服务的财政投入逐年下降。改革开放初期，政府预算支出占卫生总费用的36%，1990年，下降到25%，2000年，下降到 14.9%。这一时期的医疗改革依然是市场化为导向，减少政府与社会的责任，加重医院与个人的承担。医院为了创收便开始了“以药养医”的模式，而极度依赖 国家输血的军队、武警医院开始实行科室承包。

这给走街串巷的莆田游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多人通过贿赂，开始摇身一变，进入正规的医院门下。很多人并不知道，在某某军队医院、武警医院、消防医院等官方名头下，一些科室已经开始私有化。

为了“共同的利益”医院、游医、百度走到一起，串起了玩弄百姓生命的血的利益链。而其根源则是中共的不负责任。一网民表示，“任何民主国家的公立医 院都属于一种社会福利，其资金来自于政府预算，来自于公民所纳的税款。可怜的中国人，负着全球第二高的税，却基本无福利可享。”

时事评论员胡平曾表示，中国的福利制度是劫贫济富。在中国，穷人没钱看不起病，富人却享受公费医疗。特别是官员，中国的公共卫生开支，80%都用在官员、主要是高级官员身上；还有公款吃喝、公车消费、公费旅游以及以超低价格出售给官员的住房，如此等等。

他说：“中国政府先是以革命的名义，凭借血腥的暴力，把所有平民的私产变成所谓全民的公产；然后又以改革的名义，倚仗专制的铁腕，把属于全体人民的公产变成官员自己的私产。两件相反的罪恶居然让同一个政权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全做了——这样的政权该是何等地野蛮！”

陆媒曝光魏则西事件后，台湾媒体广为报导，几家老牌的科技网站也转载了这则消息，而且排行显示，不论点阅还是留言都很有人气，这在以科技新闻、新知为主的网站是难得一见的。

但与大陆网友主要指控互联网巨头百度“作恶”不同的是，台湾网友的讨论重点之一是，魏则西为什么没有想到“翻墙”然后上Google查询。因为21岁的魏则西，生前就读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是电脑专业，按说应该有这方面的知识与常识。

如果魏则西能通过Google查询，就会知道，该医院声称的所谓“斯坦福的技术”──生物免疫疗法，其实在国外的临床实验阶段就遭到淘汰，现在美国根本就没有医院用这种技术。

对大陆网有而言，这个疗法能被大陆医院宣传成最新技术，是百度搜索与不肖医疗业者的收费竞价机制而得的结果。不过让魏则西错信的资讯，显然不只百度搜索一家而已。

从魏则西生前的网上留言得知，除了百度搜索，魏则西还专门查了一下武警二院的这个主治医生，发现他多次上过央视，而且还不止是一个频道，才让他认为应该没问题。所以在百度、三甲医院，以及美国技术之外，让魏则西笃信医院没问题、医生不假的还有央视。

魏则西只是是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假设，他知道百度搜寻的资料，是网络竞价来的，他可能并不知道所谓的三甲的“武警二院肿瘤中心”，是院中院，备案主体是个人经营，幕后老板属“莆田系”。再假设，就算魏则西知道以上这些，他可能不知道央视频道只要花钱就可以上，所谓的“主治医生”也许根本不具相关资格。

换言之，魏则西被错误医疗耽误而无法及时治疗是最终丧命的原因，而将他导向这条充满欺骗且错误的就医道路上的，有违法贩卖医事广告非一朝一夕的百度，业界声名狼籍已久的莆田系医疗商，置入性广告、虚假宣传泛滥成灾的央视，以及完全不受卫生部门监管的武警部队医院。

再换言之，中国社会诸如此类事情没少发生过，每当事件曝光，企业责任伦理、监管部门缺位的舆论拷问也没少过，但从监管者到被监管者，也是不见谁被真正处理过。

可以这么说，整个中国发生的社会事件，不论哪个领域哪个阶层，都相同一个典型，差别只在有没有被曝光。悲剧了，曝光了，再来声讨。魏则西事件如此，之前的疫苗事件如此，再之前与再之后的事件，也会是如此。整个中国社会就天天生活在这个恶性典型中。

而这个典型的塑成，就是中共一党专制。可是中共宣传总是恐吓民众改朝换代会乱会痛，以此观念让人因小失大。想想目前中国社会，生老病死成为敛财渠 道，唯利是图者，很难看到底线，甚至根本没有这条线，食衣住行充满毒素，污染的不仅是环境，更是人心，社会互疑成为常态，想要诚信却很难。这个代价不高 吗？

对于受过高等教育且拥有一定检索资料能力的魏则西，台湾网友虽然不少讨论他怎么不翻墙、不Google。但很多人也说，其实让中国大陆与国际网络、 文明世界脱轨的，不是没有Google，而是中共这个一党专政的体制还存在。只要这个制度存在一天，社会没有安全感，每个人或企业团体都在付出高代价，不 是成为这个邪恶政权的一颗螺丝钉，就是俎上肉。

那么，什么是百度关键字推广呢？

百度推广是 一种按效果付费的网络推广方式，企业在购买该项服务后，提交自己定制的关键词，其推广信息就会率先出现在网民相应的搜索结果中。简单来说就是当用户利用某 一关键词进行检索，在检索结果页面会出现与该关键词相关的广告内容。百度按照实际点击量进行收费，每次有效点击计费方式比较复杂，其点击计算公式为：下一 家推广关键词的出价x质量度/自己的质量度+0.01，可见其具体价格是由企业产品的竞争激烈程度决定的，通常普通的广告价格从几毛钱

到几块钱不等，医药类广告的价格则高达几十元到数百元不等。

网络推广的形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企业愿意花大价钱购买百度的关键字广告呢？原因很简单，对于普通关键字来说，搜索推广价格低廉，效果显著，是一种精准营销。

相比电视广告、网络横幅广告、户外广告、报刊杂志广告等其他广告来说，搜索推广广告的门槛很低，审批相对简单，对于普通的关键字来说，只要有企业营 业执照副本、组织机构代码证等资料即可申请成功，首次充值也只需要几千元，价格较低。反观央视的广告，晚上7、8点左右，10秒钟的广告价格高达 94000元，相信这样的价格一般的企业都难以承受，个人则更接受不了。此外，广告内容还必须经过层层审批，有些广告有钱也不一定能放。

搜索引擎推广是一种精准营销，简单的说，就是要广告能快速有效地到达目标人群。搜索指定关键字的用户，通常会具有较为强烈的目的性，如果产品可以满 足用户需求，则用户粘度非常高，是一种高效的推广方法。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很方便快捷地过滤掉没需求的用户，最大可能地减少成本开销，使得企业的广告投放 成本降低。

不过，根据百度推广的竞价策略，如果某些关键字竞争激烈，则关键字的价格会明显提高，这就会带来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正规企业没钱竞价，肯竞价的企业只有依靠假货、欺骗等方式才能盈利。

对于医药企业来说，百度推广上关于医药类的广告，通过百度的竞价操作，一个点击都高达数百元，很多大城市的医疗竞价词都涨到封顶，达到每次点击999元，正规的医院根本做不起这种广告，能做的企业，如果不依靠骗钱根本支撑不下去。

什么样的医疗企业可以无风险地做这样的广告呢？军队医院或武警医院的企业可以，除了几家大的部队医院，大部分的军队医院、武警医院的妇产科、皮肤 科、耳鼻喉科都是被私人承包出去了，承包人就是借了军队医院的牌子，唯利是图，做过度医疗的事情，因为军队医院也不受地方卫生行政部门的监管，所以无法管 理，导致这些医院可以在这种黑色产业链里茁壮成长。

这种广告的道德风险是巨大的，对于电商类的产品，用户通过搜索引擎购买到假货受骗，也仅仅是损失了金钱，还可以通过报警等方式追讨自己的损失，但对 于医疗类广告来说，用户损失的可能不仅仅是金钱，还有自己的性命，金钱的损失尚可追讨，但自己的性命丢掉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对于这类广告，即使百度对其 资质审查通过，也要对其进行明显的风险标注，提醒用户可能存在的风险。

可见，搜索引擎出售关键字的商业模式本身并没有问题，但必须要明显地标识出广告内容，让用户能轻松分辨出广告，对于医药类的敏感关键词，应该在广告展示区或者点击跳转时做一个风险提示，提示用户点击的网站属于广告网站，可能会存在一定风险。

对于这些解决方案，百度不是不知道，其竞争对手谷歌都已经做到了，但百度不愿意这么做，因为搜索引擎的关键字推广是点击才会有收入，仅仅展示是无收 入的，如果百度明显标示了推广广告，那么百度的收入就会随着点击率的下降而下降，舍不得放弃这些灰色收入，就是百度不愿在搜索结果中明显标示广告的一个重 要原因。

但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百度做了这些多伤天害理、败坏道德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得到受害人的加倍奉还，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这次的魏则西事件就是一例，如果百度还迷途不返，还在惦记着那些灰色收入恋恋不舍的话，那么更大的报应还在后头呢。